22岁入赘将乐,27年来,这位黄潭小哥尽

国庆刚过完，通往山间的公路又变得清冷起来。南方的晚秋还是山花烂漫拼命渲染的季节，盘山小路被青山绿水包围着，低首垂目的老牛和轻点枝头又挥翅舞动的白鹭让这样一幅秀美的山水田园画变得灵动。这是闽北的将乐，一个叫黄潭镇元俚村的地方。

朴实的汉子，他的微笑透着乐观和坚毅

27年前，一个22岁，来自重庆铜梁县的外乡小伙带着自己的行李，在这个村安家落户，吸引他的是村里一个巧笑倩兮的姑娘，两人是在离村30公里外的将乐县城打工时相识、相爱，而后他义无反顾走进姑娘贫苦的家，做了上门女婿。他用二十七年如一日至诚至真的付出，为5位老人撑起了一片天。这个小伙子叫代开华，那个巧笑倩兮的姑娘叫谢生珠。

这是两层的砌砖小楼，一楼平地上整齐地码放着柴禾，鸡鸭成群，小狗摇着尾巴撒着欢，楼前是一片绿得晃眼的农田。门口的小凳上有两位老人静静地坐着，刚从地里回来的夫妻俩把我迎进了家。视线所及，这个家没有像样的家具，房梁和墙壁都是年代久远的木板，上面贴着并不时兴的风景画，最吸引目光的还是墙上挂着一幅十字绣：家和万事兴。

接过夫妻俩递来的擂茶，听他们聊起了往事。

谢生珠告诉我，自己出生还不到10天，作为家中的第7个女孩，她被亲生父母送给了余家，余家的境况并不好，她的养父余炳煌是智障，叔父余长春是个聋哑人，并有轻微的智障，家里主要的劳动力是时年已50岁的奶奶，谢生珠成年后，家里的重担便落在了她的肩上。

代开华远在千里之外的重庆老家上有父母，下有一个弟弟，家庭世代务农，境况也不是很好。当初代开华选择入赘余家也是经过一番心理挣扎。“我的母亲对我说，‘儿啊，你离了我们，我们还有你的弟弟可以依靠，你若是带着人家姑娘走了，那个家可就散了’。我的父亲含泪不语，最后他只说了一句‘人要将心比心，听你妈妈的话吧’。”就这样，在家人的支持下，两人在重庆老家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婚礼过后他们回到了将乐，那一年是年。

婚后，夫妻俩辗转省内各地打工，每月赚来的钱大部分都寄回了两边的老家。很长一段时间，夫妻俩为了多省点钱，一日三餐改成了一日两餐，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随着女儿、儿子的相继出世，慢慢长大，夫妻俩决定回到元俚村，一方面为了不让孩子再跟着他们颠沛流离地生活，另一方面也好就近照顾家中的3位老人。

回乡后，代开华主外，他种烟叶、种香菇、种水稻、养土鸡鸭，什么能赚钱就做什么。谢生珠主内，主要照顾一家老小。

在村里，代开华夫妻俩是乡亲们口中令人敬佩的孝子。

日子再苦，代开华每回从镇上赶圩回来，都会买些老人爱吃的菜和水果。家里拮据，十天半个月都难见到荤，每次买了肉，代开华会把瘦肉切出来煮的软糯后送到3位老人的面前，剩下的肥肉榨油，油渣留给两个孩子，自己和妻子用点油渣沫拌饭。奶奶心疼重孙，总会把肉夹到孩子的碗里，两个孩子却懂事的把肉夹回去。“爸爸，油渣真好吃，你和妈妈也尝尝。”女儿稚嫩的话语让人心碎。

家中老人伴随着年岁的渐长，病痛也找上了门，年，谢生医院确诊为肝硬化晚期，时日不多。夫妻俩不死心，带着医院，结果拿到了同样的检查报告，夫妻俩心如刀绞，抱头痛哭。对于谢生珠来说，这个没有血缘、不善言语还带有智力残疾的养父，却填补了她缺失的父爱。对于代开华来说，几年前自己的父亲去世，他因为做工时右手食指被切断而无法回乡奔丧，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他最能感同身受。夫妻俩决定带养父回家，尽他们最大的能力让老人最后的日子过得舒心、快乐。

因为赚钱瞒着养父的病情，老人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被判“死刑”的身体竟奇迹般地有了起色。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70岁的奶奶突然失明。为了给奶奶治眼睛，夫妻俩拿出了本留给孩子念书的钱，还有从东一家、西一家借来的钱，医院。同样是钱去了，眼疾始终不见好，老人为了不再拖累这个家，死活不肯再接受治疗。“奶奶没了眼睛，我们就是她的眼睛。”因为担心奶奶走路时摔倒，代开华把家里凹凸不平的泥巴用水泥铺平了，家中有尖角的地方拿布层层裹上，还特意在厕所装上抽水马桶方便老人如厕，屋里、屋外墙壁上都装有扶手杆，谢生珠自己则是寸步不离老人身边。

接二连三的挫折把这个原本已有起色的家又无情地打回原形。代开华起早贪黑，恨不能自己24小时连轴转地去赚钱。有感于代开华家庭的艰难困境，大家纷纷伸出援助之手。村里为他养殖的土鸭寻找销路；为余长春办理了低保；村书记范长华出面作担保，为他筹来急需的一万多元钱；乡亲们对他们的求助也是热血主动；逢年过节，县、镇、村干部都会前往慰问。

那时，代开华的一双儿女都在念初中，因为心疼父母，他俩多次提出放弃学业，外出打工赚钱。“儿子说，他是男孩，苦活累活都能干，姐姐是女孩，吃不得苦，得让她去读书，他可以打工供姐姐上学。”说到这里，这个坚强的汉子偷偷背过身抹去泪水。争到最后，无奈的父亲只好接受这个决定，就在当年，代开华的小儿子收起了书本，背起行囊，开始走上了漫漫打工路，那一年，他才16岁。

奶奶积劳成疾，失明后，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可命运一点也不眷顾这个苦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她在一次中风后瘫痪在床。一日三餐端茶送饭，为奶奶清屎尿、擦澡、翻身，都是谢生珠亲力亲为，身体还健康的聋哑叔父看到侄女累得直不起腰，也会摸摸地上前搭把手。闽北的冬天阴冷湿寒，夫妻俩把向阳的房间留给家里的几位老人，只要天气晴好，代开华还会从田地里跑回家，把奶奶背到室外晒太阳。虽然家里有患病的老人，有瘫痪在床的老人，这个家庭却从来没有阴云密布，爱笑的夫妻俩从来都是乐呵呵的。

谢生珠说，“这么多年，是我们这个家庭拖累了他”。对于自己的父母，代开华愧疚难当，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在外这么多年，代开华每月都按时寄钱回家，家远路费高，为了多省些钱，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想家时，他会摸出父母泛黄的老照片看看。早些年他的父亲因病去世，他身为长子却无法尽孝，这些年，母亲的身体也是日渐衰弱，早计划好过年时接老人来福建。可就在今年7月，老人突然离世了，接到弟弟电话时，他还在地里忙着插秧，这个消息好似晴天一惊雷，让他瘫软在田里。这一次，代开华带着全家回重庆老家奔丧，他要带着妻儿一起回去尽最后的孝道。

这些年，令代开华夫妻俩稍稍宽慰的是女儿带着全家的期望读完高中，考上了三明学院，如今大学毕业成了一名中学教师。每月发工资总是将大部分寄回家，逢年过节驱车回来还顾不上休息，马上卷起袖子帮妈妈干家务，从早到晚没一刻停歇。儿子辗转全国各地四处打工，当过建筑工人、厨师，开过淘宝店，现在在浙江生活，今年年初回来，还把自己处了几年的女朋友带回了家，这个准儿媳妇会主动帮太奶奶梳头、擦澡，还会煮好饭菜，送到田间地头，这让夫妻俩感动不已。“儿子也懂事，虽不常回来，可一回家他总会先去问候太奶奶，老人家听力不好，可看着重孙心里好开心。他老是劝我，‘爸爸，你和妈妈别太累了，如今我和姐姐都工作了，别再替我们操心，我有能力自己买房，别为我省钱’。”代开华欣慰地说。

百善孝为先，代开华夫妇俩用大半辈子的身体力行为儿女做了最好的榜样。“我们也会老，孝敬长辈是立世为人的根本，我们只是凭着良心，做着我们应该做的事。”代开华朴实的话语真挚得直击人心。

走笔至此，笔者真心希望，苦难啊，请远离这个饱经风霜的家吧。

-来源：印象黄潭摘自《福建老人报》郑贞-